弟弟还是一个婴儿时,我曾经掐过他的脸蛋,这就是疼爱吧,我的爱使他疼痛,这种疼爱在他学会走路以后戛然而止,一夜之间我就打不过他了,只能落荒而逃,既然跑出来了,也就暂时无家可归,只能在路上晃悠,有时候,走着走着就被更大的孩子堵住了,如果是男孩,他们通常会大喝一声,“站住”,我马上站住,眼角的余光看看路上是否有人,假如正好有大人,我就得救了;假如没有人,我最好还是低着头。男孩们例行公事的问一句,“你服不服”,我也不问为什么,马上就回答,“我服的”,然后就可以安全离开。
字字摄有一次,我被两个大姐姐堵住路上,俩人阴阳怪气的说了一通,我没明白她们要表达什么意思,其中一个姐姐问我“你家是卖猪油的吗”,我有点莫名其妙,又怕回答不周全挨揍,只好摇摇头。后来我才知道,实际上她们是在嘲笑我的衣服很脏。天地良心,我真不关心衣服是脏还是干净,这事归我妈管。刚刚下完雨,沟里的溪水满起来了,我赶着去放纸船,为此特地从家里偷了肥皂,据说在船底涂上肥皂,纸船就不会被水泡坏了,我追着跑了一路,当我的小船摇摇晃晃的随着溪水汇入池塘的时候,我欢呼着回家吃饭,也许,会有小青蛙在我的小船上睡觉呢。
字字摄即使不下雨,纵横交错的菜地、水田中,也有不少清澈的水沟,可我从来不敢去,甚至不敢独自跨越一条沟,大人以为是我笨,其实我是害怕死亡,不是怕我自己死了,而是死亡这个词。水沟里长满了青苔,墨绿色的水草浮在水面里,就连阳光照进去,也会散掉,我永远都看不清一条水沟里有什么,况且有时还会窜出一条水蛇。我总觉得死去的人会变成水沟里墨绿色的水草,我不敢横跨水沟,是怕水沟里会伸出一只手来抓住我。这种担忧,我是无从出口的,偶尔小心翼翼的说出来,最终只能在大人的呵斥声中低下头。
字字摄我不会爬树,凡是需要爬到树上的游戏,都只能低声恳求弟弟,小伙伴们拉的拉,推的推,终于把我弄到树上,有一次,我在树上跟弟弟吵架,他们几个呼啦一声跳下树,全部跑掉了,我既不敢跳,也不好意思刚吵完架就求他们,只好干坐在树上。山上半天不来一个人,眼看天色渐晚,弟弟也没有回头救我的意思,只好鼓足勇气自己爬下来,因为没有技巧,通常要蹭破一层皮,疼得眼泪在眼眶直打转。有了这样的教训,在树上的时候,我就不跟弟弟吵架了。
字字摄几场雨过后,山里的菌子就长出来了,孩子们提着篮子上山采菌子,一般来说,我只能空手而归,并不是我特别懒,别人走的路,我也一步不差的走过了,只是看不见菌子在哪儿,它们仿佛都在跟我捉迷藏。菌子不仅美味,还可以卖钱,因此小伙伴们分外卖力,我提着空篮子上山,再提着空篮子回来,看着别人满满的收获,心里很是无助。
进山捡菌的时候,我常跟在捡菌子最厉害的小伙伴身后,他们不准我跟,就胡乱指一条路,让我自己走一个方向,大家时不时的喊一声,在清幽的山里,响起小伙伴们此起彼伏的声音,根据声音的远近,可以判断各自的距离。有一次,我忙着看林中的小花,回过神来的时候,已经听不到小伙伴们的声音了,只好一边往前走,一边呼喊他们,始终也没有回应。
字字摄我赶紧从山里出来,找了一条大路,四周看着都很陌生,也实在分不清楚方向,只能选较宽的路走,太阳一点点坠下去,四周一片静谧,只有风吹过树林的哗哗声,就连牛铃铛的声音都没有了。我一边哭一边跑,终于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人在地里干活,跑过去问路,这才知道我走反方向了,我的村庄在山的另一边。虽然遥远,总算是有方向了,我得在天黑之前赶到家。通过这次教训,我知道在山里的时候,也不可以跟弟弟吵架。
字字摄我家门前种了两棵苹果树,一颗在东边,一颗在西边,中间隔着篱笆围成的小花园,里面种了芭蕉花,东洋菊,还有几棵万年青。我和弟弟都喜欢爬在苹果树上,为了公平,我们把两颗苹果树分了家,一颗属于他,一颗属于我,吃完晚饭,我和弟弟爬上自己的苹果树,树上看得比较远,晚风吹拂苹果树的时候,树叶在风中起舞,我们就像在风中飞舞的小鸟,迎风展翅了一般。
我们在树上唱歌、说话、又或者什么都不做,只是摇来摇去的荡秋千,这个时候,我就专注多了,我观察到云朵在风儿的追逐下,在天空变出千奇百怪的图案……除了云,我还知道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秘密,比如蚂蚁怎样搬走体积庞大的知了,比如没有翅膀的蜘蛛是怎样从房檐的这边把网织到另一边,这些小秘密,大部分人恐怕都不知道,可我全知道。
字字摄大部分时间我都无处消磨,只好去小伙伴家里看她们做家务,通常是洗锅做饭。很快我就发现一个规律,女孩子都要做家务,男孩子都不做家务,我认为这是重男轻女的思想流毒。起初,小伙伴的家长还会留我吃饭,自从我跟他们谈了男女平等的问题,妈妈们就翻脸了,还不让他们家孩子跟我玩。
这股风潮很快蔓延,很多小伙伴的家长对我下了逐客令,我站在路边,一时之间不知道何去何从。男女平等的问题,我也跟我爸妈谈过,他们支持男女平等,并且保证会一视同仁,我觉得他们做到了,所有好吃的东西都是一分为二,弟弟并没有比我多。就在我被其他家长下逐客令的那段时间,爸妈决定教我点家务,以免我无所事事,主要是洗碗,我同意洗碗,但是不同意我先洗,如果妈妈要证明她确实是男女平等,要么弟弟先洗,要么一起洗。我妈嫌我话多,让我滚,这事也就不了了之。
字字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