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母亲
我的母亲是上海人，也许是地域的原因，也许是家庭的原因，从小到大，从大至老，她都有一个爱好，即喜欢吃各种各样的小点心。这些点心，并不复杂，就是一些曲奇饼干，或者一些蛋糕之类的。这个爱好，即使在生活困难时期，也未曾中断。在当时，还真有些奢侈。至于后来，就是日子好过了，这个爱好，就微不足道了。爱好变成了生活，生活的乐趣，就成了习惯。母亲大学毕业，分配在苏北的淮阴，生活十分困难，与父亲的订亲饭，也就是一碗阳春面。苏北的饮食习惯，与上海的不太一样。可以想象到，母亲的不习惯。生活就是这样，有习惯，就有不习惯。当时的人们，大家都能习惯，没有人会迁就不习惯。记得当年，母亲几个在上海的弟弟妹妹，隔三差五，会寄些零食来，说起来是寄给孩子的，实际上还是放心不下他们的大阿姐。那时，虽然生活在相对偏僻的县城，还是能享用到上海的一些点心零食的。那滋味，那欣喜，多年以后都不曾忘记。我记得，那时候，当然是我们小的时候，对上海的记忆，是老大昌的奶油蛋糕，城隍庙的五香蚕豆、牛肉干，还有万年青饼干，大白兔奶糖。因此，上海就成为孩子生活中的一个理想，以及读书与奋斗的一个理由。至于上海的亲戚，姨妈也好，姨父也好，舅舅也好，舅妈也好，都是让人充满了期盼的至亲。这是我
后来，参加工作以后，去看望母亲时，都会带上一些点心。我知道她的爱好与习惯，会买一些包装十分精美的点心，只要盒子好看，内容是无所谓的。饼干盒子是英国的好，曲奇盒子是丹麦的漂亮，巧克力的盒子，则是奥地利的最特别。日积月累，母亲那里还真积下了不少盒子。母亲最喜欢的，还是老上海的那些现做点心。我只要去上海出差，一定会去第一百货，或者是哈尔滨食品商店，替她买回一些来。我记得，买过曲奇饼，花生排，鸡仔饼，杏仁酥，还有一些什么的。那些点心，都是现做现卖，都是老师傅做的，买的都是当地人。这些点心的味道，既香且甜，多年未曾改变。父亲去逝三十多年了，每年的淸明，母亲总要备上几个碟子，装上几样她喜欢的点心，放在墓前。我知道父亲爱喝酒，不知道他爱不爱这些点心。但是，我知道，父亲是爱母亲的。对这些点心，他不会有意见。母亲是前年疫情期间去世的。她曾经住过的房子里，堆了不少漂亮的点心盒子。现在，我去上海出差，不再赶着去哈尓滨食品商店。那些用过的盒子，我不知道怎样处理，那些摆在商店橱柜中的点心，依然香气四溢，至少我是不会再去买了。母亲十九岁离开上海，八十四岁去世，葬在南京。南京离上海并不远，母亲却无法归去。明天又是清明，可我仍然无法去父亲与母亲的墓前，摆上父亲爱喝的酒，摆上母亲爱吃的点心。点心的意义，或者说，点心对于母亲的意义，也或者说，我们对于亲人的心意，实际上，是一种血浓于水的思念。这种心意，不会绵长而深刻，只会短促而忧郁，让人不敢忘记。年4月4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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