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连杰的方世玉系列,塑造了一位经典的英雄形象。在电影中,我们会发现导演将大多数武打场景都安排在了染坊中,随处摆放的染缸,悬挂在竹竿上的各色布料,双方借助悬挂的布匹大秀轻功的飞檐走壁。
甚至连晾晒布匹的竹竿也不放过,随手拿来就成了致命的武器。有时导演为了增加画面效果,还会安排跌落染缸的近距离缩写,溅起数丈湛蓝飞沫,画面感极强。电影中的各色染坊,成了大侠们快意恩仇的竞技场。同时也成为上世纪香港武侠电影巅峰时期的经典桥段。
方世玉确有其人么?
之前广东武术官方在编写《广东武术史》一书时,曾想将方世玉作为广东武术大师收录入其中。但经过几番与地方县志核实,结果都是查无此人!原来方世玉并不是真实的历史人物,他最早出现在人们视野中是在一本名为《圣朝鼎盛万年青》的清末演义小说。
看名字就知道这是一部主旋律小说,方世玉在里面也是一位反面角色,跟我们印象中的大英雄大相径庭。小说以乾隆皇帝下江南为背景,讲述“英明神武”的乾隆帝惩恶扬善的故事。
故事中的方世玉出生于一个卖绸缎、布匹的商人家庭,后去南少林学艺,在这过程中结识了染坊被外来人抢走的胡惠乾。后者在学成武艺后便回到家乡,以比武打擂台的形式夺回了原本属于自己的染坊。小小的染坊为何能成为故事中诸多矛盾的集合点,原因还要从清末广东产业格局说起。
小小的染坊大大的矛盾
明朝以后棉花开始在中国广泛种植,棉纺布匹也逐渐成为日常生活的必需品。但很快人们就发现,白色的棉布太容易脏了,而且过于频繁的浆洗(见注释1)会很大程度所短衣物的使用寿命。所以人们逐渐将棉布染色后再出售,其中以十分耐脏的蓝色为主。
蓝靛是蓝染的主要原料,说蓝靛大家可能不太熟悉,其实蓝靛就是我们常见的中药板蓝根的提取物。由于良好的着色和固色效果,板蓝根等蓝草植物在两广山区被广泛种植。山区人也因此获得了比传统经济作物更高的利润。有了钱,山区人也逐渐开始自己的资本投资,纷纷来到平原地区开设染坊。
大批外来竞争者的涌入,给广东平原地区的原住民带来了很大压力,这也是方世玉和胡惠乾会就染坊归属问题大打出手的原因。这背后隐藏的矛盾是传统行业的竞争。
而事情没有最糟只会有更糟!年第一次鸦片战争以后,在广州口岸开的基础上,清朝又向英国等西方国家开放了更多港口,大批来自英国的工业纺织布匹(人们称为洋布)涌入国内,由于价格的优势。洋布对本土纺织印染行业产生了巨大冲击,中国的传统产业在“ ”中节节败退。
而原本就存在着本地和外来的竞争,在被洋布抢去一大块蛋糕后,无法向洋人动手的本地人将矛头对象的外地人。就像小说《圣朝鼎盛万年青》里的故事一样,方世玉、胡惠乾这些原来靠织布、卖布为生的人,和平原上其他各县的失业工人,组织成具有一定规模的行业群体,把矛头对准了来自山区的外来者。
而来自山区的外来者也不容易,蓝色土布滞销,加上本地人的排挤,活不下去的人们最终选择了揭竿而起。这也是清末太平天国在广东迅速崛起的历史背景。而有关方世玉的小说和影视作品,也将代表矛盾激化的染坊融入其中,成为了我们所熟悉的经典打斗场景。
中国近代史是一部屈辱史,被压迫的百姓,绝望中只能寄希望于英雄来拯救自己,如今想来也是心酸。
注释1:浆洗是古代常见的洗衣方法,先用皂角洗污物。再在大锅中放入米汤水或淘米水小火煮开,将衣服放入温浆水中,搅拌衣服让衣服吃透浆水,浸泡三五分钟,捞出洗净,晾干。这样洗出的衣服清洁、干净,尤其是白色的衣服会显得更加洁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