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秦桑低绿枝
1
蛮荒魔族传来要和我们北海龙族联姻和亲消息的时候，我正躺在贵妃榻上美滋滋的喝着美容养颜银鱼羹，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势态。
直到父王又说，魔族尊主夜修烬点名道姓的要求，联姻对象为北海七公主时，我刚到嘴里的银鱼羹全被喷了出来，弄脏了鲛绡羽衣。
不为什么，因为我就是那倒霉悲催的北海七公主，龙婉心。
*治联姻嘛，很常见，不过和魔族联姻倒是，大姑娘上花轿，头一回。
前些日子，魔族新任魔尊夜修烬继位后，以杀伐果决，手段狠厉名扬，在他的带领下魔族到处与天界各部四处交战，号称要统一天下。
我们北海龙族因为距离蛮荒最近，首当其冲，结果被打的节节败退，而天界的援兵迟迟没到，令我没想到的是，父王他居然沦落到卖女求荣的地步？
简直，可悲可叹。
我擦着羽衣上沾染的污渍，声音都不太稳：“父王，你再说一遍？魔族尊主夜修烬和谁联姻？”
“和北海七公主啊！也就是婉心你呀，我的儿！”“你再说一遍，北海七公主和谁联姻？”
父王摸着胡子又提高音量重复一遍，“和魔族尊主夜修烬啊！”
“从今天开始，谁爱做北海七公主，谁去做。总之，从现在起，我龙婉心和北海断绝一切关系，我要回昆仑玉墟女娲娘娘身边做回我的允真上神了。”
允真是我的道号，我除了是北海七公主以外，也是六界最年轻的上神。
“龙王大人，婉心叨扰多日，告辞。”
我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，立马着手收拾东西，北海龙王哭的老泪纵横，抱住我的大腿：“我的儿啊，北海养育你多年，你怎么可以一走了之啊！你要是走了，魔族还不扒了我这龙宫改建他们的魔宫啊！你忍心让父王我无家可归嘛？！”
“不是，龙王大人，我真不能嫁！我和夜修烬他有过节！”
北海龙王哭得声泪俱下，还是不肯松手：“父王怎么不知道，你还认识这个魔尊？你们能有什么过节啊？”
“我捅过他一刀算不算？”
2
没想到父王他比我还六亲不认，最终用了捆龙索把我捆起来，塞进了前往蛮荒魔域的八抬大轿里。
喜轿一路吹吹打打，风风光光，热热闹闹的在气势恢宏的魔族宫殿门口停下。
我被捆龙索绑得全身动弹不得，隔着红纱，我隐约看到一只润白如玉的手掀开了轿帘，缓缓伸到我面前。
轿子外面妖魔乱舞，人声鼎沸。
我看着他的手微微一怔，没有动弹。
“魔尊夫人还不快点下轿与本尊拜堂成亲？”
夜修烬催促道，他的尾音微微上扬，带着少年般的桀骜不驯，这一声魔尊夫人，令我头皮发麻。
他主动捉住了我的手，一把猛然将我拉下轿子，我的身子受力不可遏制的前倾，重重地栽进了他坚实的怀里，鼻梁都差点撞断了。
耳边传来他戏谑的嗤笑声，“本尊当是怎么了，原来夫人被捆龙索绑了送来的？北海龙王这个老东西，办事效率不过如此。”
夜修烬念了个咒语，我身上一松，捆龙索终于被他解开了。
我得了自由第一件事是掀开了红纱，赶紧用手摸了摸鼻子，还好，没撞流血。
我和夜修烬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是数千年前，还是他上辈子的事。
他和我记忆中的前世轮廓极为相似，只是眉心处赤红色的魔印，颜色越发深了，与他一袭红衣映衬下，显得相得益彰，极为妖娆。
见我始终一言不发，他忽然大力攥住我的手腕质问：“好久不见了，你就没什么话对本尊说的？”
我想了想：“哦，我已经如约嫁过来了，麻烦魔尊大人把北海的魔兵都撤了吧。”
他似乎很生气，捏住我的手用力收紧指节发白，捏的我手腕处皮肤泛红：“数千年未见，除了这个，你就没别的什么话想对本尊说的？”
“魔尊大人还想听什么？我捡点你爱听的说。”
他自嘲一笑，“不必了。”我从他眼底看到了一丝失落情绪，也不知是不是错觉。
耳边的喜乐还在吹奏着，吵得我耳膜发疼，夜修烬也是觉得聒噪，吼道，“吹什么吹，都给本尊停下！”
负责吹奏的小妖怪们吓得颤颤巍巍停下动作，溃散而逃。
我笑，夜修烬的脾气怎么还是和小孩子一样不可理喻？
3
下了花轿，在众多妖魔鬼怪的观礼见证之下，我与夜修烬按照魔族的礼数拜完了天地。
礼毕，我坐在魔宫的宽大床榻上等待着我所谓的夫君，趁着没人我仔细打量着所谓的新房。
房屋的陈设似乎是特意仿造了龙宫建造的，中间有一道珊瑚雕刻的屏风，屏风后是一座白玉沏成的池子，里面的水波碧绿可爱。
龙族天性喜水，我也不例外。
我素手撩拨着一池春水，心想反正四下无人，不如先沐浴一番。我褪去了鲛绡羽衣，抬腿大步跨进了池子里。
这池水温暖而清澈，洗去我满身的疲惫，我顽皮的将头沉入水底，任由浓密如海藻般的长发在水中荡漾着……
半晌，我意犹未尽地从水中露出头来，就看到夜修烬依靠在屏风处，目光热辣的盯着我。
“你，你看什么看？还不快转过身去？我要穿衣服了。”我快速扯过放在岸边的羽衣挡在身前，有些语无伦次。
“还穿衣服做什么，反正过会儿还得脱。”
脱？脱你妹啊！
他忽然跨入水池中将我一把打横抱起，走向床榻，我的发梢还淌着水，水渍将他身上的大红色喜服一点一点泅湿成了深红，衣裳微微敞开，露出精壮的胸膛。
“夜修烬，你别这样，你别太过分啊！你快放开我！”我用力挣扎着，可他的力气太大，我只是徒劳。
下一瞬，我跌落在松软的大床上，夜修烬的身子已经欺压上来，他的呼吸急促，身体灼烫。
我唯有死命闭上眼睛，咬紧牙关。
“……怎么？不喜欢在床上？本尊不介意换到浴池里。”
“滚吧，跟在哪没关系，我只是不喜欢你碰我！”
他不可遏制的扬了扬眉毛，“哦，是吗？”
下一刻，我身子接着又是一轻，“哗啦”一声，竟然被他丢进了水池里。
我被猛然呛了两口水，说不出的狼狈。
他也跟着跳下水池，伸手捏住我的下巴，强迫我看向他，脸上的表情暴虐无虞，琥珀色的眼眸透出森然寒意。
“你就这样讨厌我？”
“不是讨厌，是……害怕。让我觉得我快不认识你了……”
他听到害怕两个字时，眸光沉了沉，眼底的戾气似乎略微散了一些。
“不认识就对了，反正你不也是装作不认识我吗？你以为本尊当真是为了娶你做风风光光的魔尊夫人？！错了，你是来还债的！”
他褪去衣衫，皮肤光洁，唯有裸露的胸膛处有一道斑驳的伤疤，像是一张微笑着的嘴巴，显得那样狰狞。
我认得，这道伤疤是我捅的。
可是，他明明已历经转世，记忆还可以理解，因为他没有喝过孟婆汤保留了前世记忆。可为何还会留着这一道疤痕？明显，是为了警醒自己……
“疼吗？怎么不治好它？”
一股愧疚感从我的心底升腾而起，我的指尖掠过他的胸膛，在他的疤痕处短暂停留。
他擒住我的手：“允真上神亲手所赐的伤疤，我怎敢忘却？”
他忽然用力的啃噬我的锁骨，唇边掠过邪气的笑容，“我娶你，当然是为了日夜折磨你，以报这一剑穿心之恨！”
锁骨处传来发麻的疼痛之感，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，是我的血。
喝过我的血后，他眉心的魔印似乎又深了几分。
他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的一抹嫣红色：“不愧是纯正的龙族血统，你的血液可比那些妖魔鬼怪腥臭味道好多了。龙族的血液可是至宝，从今天开始，你需要每日用你的血助本尊修炼。”
我目光悲悯的看着他，从他点名道姓要求我来联姻的时候，我就应该想到，会是这样的结果，不是吗？我又在悲伤些什么？
“龙婉心，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，这是你应该承受的！”他怒吼。
“行吧，你想要我的血，多少都可以。”
我一副无所谓的态度，似乎又激怒了他，他的双眸猩红，声音喑哑：“本尊要的不仅仅是你的血！你的一切都是我的！只能是我的！”
他俯身霸道的吻住我的嘴唇，用力的箍住我的脑袋，唇齿间还弥散着淡淡的血腥味，他吻的那样用力。
他抱住我的腰肢，几乎要把我揉碎进他的身体里，下体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，他竟在水中强要了我。
“夜修烬，不，魔尊大人，求你……别，别这样……”
情到浓时，他吻我的鬓发声音喑哑：“不要叫我魔尊大人，你要像从前一样，叫我小烬……”
“小烬……”这个名字陌生又熟悉……我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了，久到我几乎快忘记了。
他用手指把我发丝拢到耳后，似乎是在表扬一般：“嗯，夫人真乖。”
一池春水搅动了一整夜，激起水花朵朵……
4
翌日醒来，已经是日上三竿。
我躺在柔软的大床上，望着穹顶上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发呆。
若不是身边确确实实躺了个人，我还以为自己在北海龙宫中做梦。
夜修烬还没有醒，我的指尖一点点抚过他坚毅的脸庞，以及眉心的魔印，他已经长大了，面如冠玉，轮廓棱角分明。
他终于被我弄醒了，带了一点孩子气，揉了揉未能完全睁开的眼睛，他迷迷糊糊的唤了我一声，“婉心姐姐。”
一瞬间让我有些恍惚，他的脸和我记忆中，追逐着我的裙角，跟在我身后不停地叫我，婉心姐姐，婉心姐姐的小屁孩儿的脸重叠。
原来阿烬已经长这么大了。
他似乎意识到叫错了，有些懊恼，又纠正道，“魔尊夫人，还不快服侍本尊更衣？”
昨夜对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，还使唤上我了？
我把衣服砸他脸上，“自己穿！”
他被我一凶只好自己木讷讷的穿好衣服，他又摸了摸自己头发笑着问我：“你喜欢我短头发还是长头发的样子？我以前就是留短发，都是你帮我剪的。现在又蓄了这么长，你若喜欢我再剪短些。”
“不必了，你自己喜欢就好。”他从前留短发时，张扬凌厉像个孩子，如今他已经是魔尊了，长发冠束更稳重些。
他又不说话了。好像我又得罪了他一样。
洗漱过后，有小妖精呈上一道道属于魔族的精致膳食。
为什么说是魔族的精致膳食呢？大概是因为每一道菜肴的外形都……血腥而奇特……
我指着一道血淋淋的红白相间的肉片一样的东西，牙关发颤问道：“这是什么菜？我怎么从来没见过？”
“这红色的是鲛人上半身的人肉，白色的是鲛人下半身的鱼肉，味道鲜嫩爽口，本尊记得夫人不是最爱吃鱼了吗？特意为你准备的。”
我：“……”
我爱吃鱼，不是爱吃人。谢谢。
夜修烬拾起象牙筷子夹了一片鲛人肉，兀自放进嘴里优雅的咀嚼，血淋淋的肉片仿佛是珍馐美味一般。
我胃里升腾一股恶心之感。
“那这盘是什么？是我能吃得下的吗？”
“这是蜂蜜炖熊掌，那头熊精大概五百岁了，是本尊亲自猎来的。这是一道甜菜，夫人想必会喜欢的。”
不行了，别说吃下去了，我感觉自己已经快吐了。
好了，这整桌子菜，大概没有一样是我能吃的，我搁下筷子，也懒得问了。
他却自顾自的介绍着，“还有这盘，可是一道名菜，叫做龙肝凤髓。”
他把这道菜推到我面前，这血腥的一幕，让我忍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，“哇”的一声吐了出来。
本来胃里就没吃东西，吐出来的都是酸水。
“夫人，这是怎么了？”他面露关切的问，我只觉得他的关切太假惺惺了。
我怒不可遏道：“鲛人，熊精，龙凤，每一样都是有灵智的，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？对了，你还用精怪的血液修炼，这数千年来，你就是这样过活的？切忌杀生！你把我曾经教给你的东西全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？”
他隐忍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了，朝我怒吼：“残忍？你龙婉心为了天道苍生杀我，是仁慈善良，到了我们魔道杀天道生灵果腹就是残忍了？！你可知这数千年来，我究竟是怎样挨过来的？”
5
哦，我就说呢，他怎么不质问我为什么捅他一刀的事儿呢？
原来他早都知道了，所以才摆下这道鸿门宴，以血腥的法子折磨我的身心。
“行，我杀你是我的错，行了吧？这事我理亏，我都认了。我现在已经落你手里头了，你要怎样折磨我，我都受着。魔尊大人，您杀要剐，悉听尊便。但是能不能求你，不要伤害无辜的人？”
他似乎更生气了，一把掀翻了桌子，那些血肉模糊的食物和瓷盘碎片散落一地。
“你认什么认啊？！本尊要你承认，是天道逼你杀了我，而不是你龙婉心想要杀我！”
“我说，夜修烬你脑子是不是拧巴了？事到如今，究竟是天道要杀你，还是我要杀你又有什么区别呢？”
“有区别，当然有区别！”
我召唤出释灵剑将剑柄面对他，指着自己的心脏位置说：“你真这么恨我，你就一剑捅回去报仇雪恨，我保证绝无怨言。”
他双眸瞬间变得一片猩红，冷笑：“你当真以为本尊不敢杀你？”
我闭上眼睛，视死如归。
他没有接过释灵剑，而是将我带到魔域一处驯兽场上，他说：“这是刚刚从蛮荒捕猎来的两只大型魔兽，还没来得及驯服。”
这时，两只青面獠牙的魔兽四蹄着地，做势欲扑，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声。
夜修烬玩味一笑：“夫人作为天界上神，修为高深，想必驯服区区两只魔兽自然不在话下。
好家伙，这是要拿我投喂魔兽啊！
我急忙召唤出释灵剑，“你还是捅我一剑吧，好歹给我留个全尸。”
他挑眉：“区区两只魔兽而已，别说你如今飞升上神之仙体，就算是数千年前，也是不在话下的。怎么这会儿倒怕了？”
你也说了，那他妈是从前！
“呵呵，呵呵……”我硬着头皮干笑两声，“我能怕什么？我是怕待会儿下手太重把你珍贵的魔兽给打死咯……要不，你还是捅我两下出出气吧？”
没想到，这狗东西一把将我推进了驯兽场里。我双脚刚沾落地，两只魔兽就朝我猛然扑过来，还好我反应快，瞬间弹跳避开了攻击。
夜修烬在上面看戏，老大不满意，催促道：“你倒是打啊！”
我嘴硬：“打，怎么不打？”
我哆哆嗦嗦召唤出释灵剑，只希望等会死相漂亮点。
魔兽又一次发动了攻击，一左一右呈两面夹击之势，我唯有用尽所有修为灵力与之厮杀。
没打两下我就败下阵来，其中一只魔兽的爪子划伤了我的左肩，顿时血流如注……
另一只魔兽也向我突袭而来，我被逼至死角，退无可退，眼看着就要化为魔爪下的英魂。电光火石之间，夜修烬竟然瞬间移动挡在了我的身前，魔兽的利爪拍在他的背上……
我清晰地看到夜修烬冷冷看向两只魔兽，脸上露出残忍噬血的笑容。
下一瞬，他掌心微微用力聚拢了两道法力，接着，两只巨大的魔兽被瞬间化为一片血雾……
他对我怒吼：“龙婉心，你怎么会连两只魔兽都打不过？你眉心的道印为何变浅了？你的修为都去哪了？”
眉心的道印颜色正是修为深浅的象征，而我最后的一丝修为也用尽了。
我无力地摇了摇头，严重的失血让我头晕眼花，一头栽倒在他的怀里。
昏迷之前，我听见他大声叫我的名字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慌乱：“龙婉心，你究竟怎么了？龙婉心！龙婉心……婉心姐姐……婉心姐姐……”
我昏昏沉沉中做了一个冗长的梦，那些过往的画面纷至沓来。
6
我叫龙婉心，是北海龙族的七公主。
我天生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，几乎所有族人都说，我是北海龙族中千百年来修炼天赋最佳，最有望能飞升上神的。
因此，父王也对我寄予厚望，在我三百岁时，就将我送到昆仑玉墟，上古大神女娲娘娘身边侍奉修炼，期待我早日飞升上神，为北海争得一份荣光。
可是，上神的位置岂是那么容易得的？除非修为高深，又历经劫难，或者有普世之功德的神仙才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飞升成功。
我跟在女娲娘娘身边又勤勉的修炼了六千年，修为方面确实突飞猛进，也做过不少历练，可是仍没有半点飞升之迹象。
我不免有些心急了。
女娲娘娘是大地之母，她充满怜爱的看着我：“婉心，飞升之事不可急于一时，需要勤勉修行，等你的机缘到了，自然水到渠成。”
女娲娘娘顿了顿又道，“不过，眼下便有一处机缘，恰与你有关。”
我欣喜道：“还请娘娘指点。”
女娲娘娘说：“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以来，清气上升为天，浊气下沉为地。又衍生出世间万物，可天道与魔道始终对立。近日，本座推算出，天定的魔主即将降世，婉心，你的任务就是找到魔主，在他令生灵涂炭之前，替天行道杀了他。由此，你也算是完成普世功德，即可飞升上神。”
女娲娘娘召唤出一把周身萦绕着仙气的灵剑赠与我，“这把释灵剑里面蕴涵着本座的无上法力，在魔主入世之前，你将释灵剑刺入魔主的心脏，就可以净化魔气。”
“女娲娘娘，您一直教导弟子天道慈悲，可是，为了救人而去杀人，不是太残忍了吗？”
“婉心，你天生善良心有玲珑，与道有缘，这是你不可多得的机会。既然，你于心不忍，本座给你一个机会。你入世寻找魔主，在他的眉心处有一道赤色魔印，在魔印完全成型之前，你若能改变魔族天生残忍嗜杀的天性，便可以不杀他。若魔主降世，天地必会经历浩劫，生灵涂炭。届时，你就必须杀了他。”
“是，弟子谨记。弟子绝不会让魔主降世。”
7
我在蛮荒魔域流浪寻找的第一百年，终于见到了眉心有浅浅魔印的天定魔主。
还好，瞧那魔印并未完全成型，我就还有机会。
他的样貌是一个人类六七岁孩童的模样，衣衫褴褛，头发蓬松，脏乱的不成样子。
我找到他时，他正在啃一只不知是什么妖怪的残肢充饥，他一脸警惕的看着我，似乎是害怕我抢走他手中的“食物”，他以飞快的速度啃完了。
然后后退了几步，开始拔腿就跑。
我就在后面追。
不知追了多久，夜色渐渐降临，因为看不清楚路，最后，我们双双掉进了一处陷阱坑里。
我累得气喘吁吁，双手掐腰：“臭小子，你还跑不跑了？你差点把我累死……”
他抱着膝盖蹲在角落里全身瑟瑟发抖，哀求道：“求你，你不要杀我……”
我靠近他，浅浅的月光下，发现他脸色苍白，身体颤抖的厉害。我定睛一看，他的腿似乎被陷阱里锐利的竹刺给划伤了，不断的流着血……
看到他可怜兮兮的样子，我突然一阵心酸。我想象中天定的魔主应该是被妖怪们前呼后拥，高高在上发号施令才对，没想到，他居然过得是这种日子。
还这么怂。
我语气软了下来：“喂，你疼不疼？”
他大概察觉到我并无恶意，当然了，杀他这事不算。
他也逐渐放松了警惕，小声的蠕嗫了一下嘴唇道，“疼。”
我念了一道仙诀，轻轻松松治好了他腿上的伤，他看我的眼神瞬间变了，充满了崇拜感就像在看救世主。
我把他从陷阱坑里捞出来，又在石头旁边生了一堆火。
“姐姐，你长得这么好看，你是仙女吗？”
小子，算你有眼光！
我得意道：“答对了，我就是上天派来的仙女，是专程来拯救你的，我叫龙婉心，你可以叫我婉心姐姐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名字？”他摇了摇头，“我没有名字。林子里的妖精们都叫我小怪物。”他的眼神悲怆。
我摸了摸他的脑袋，“婉心姐姐给你取一个好不好？”
我抬头看了看天色，是夜晚，满天繁星点点，星月交相辉映，脚下是一堆篝火，树枝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细微声响。
“就叫夜修烬吧，火焰燃烧后留下的灰烬，是曾经存在于这个世间的证明。以后，你叫我婉心姐姐，我就叫你小烬好不好？”
8
蛮荒魔域土地贫瘠，无数妖魔为了果腹活命互相残杀是常有的事。
若任由小烬在这种环境下成长，他不成魔都才怪！
我施法在这里建造了一座小木屋用于居住，我给小烬洗了个澡，他的身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痕，不用说我也能猜到，他曾经吃过很多苦头。
我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，他的头发长得很长，我又不擅长梳理，便为他剪了一头利落的短发。
他对着铜镜开心的笑了，好像很喜欢这个新发型。
洗漱过后，我才仔细打量着小烬，他的皮肤白皙到有些透明，长长的睫毛扑闪着，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闪烁着温和的光芒。
安静又乖巧的对我咧嘴一笑，只是眉心那道浅浅的赤红印记显得有些突兀。
很难想象，这样一个孩子将来会是天定的魔主。
我决心引导他向善，帮助他改变自己的命运。
我开始教小烬一些基本的打坐、吐纳、以及一些浅显的道法。
蛮荒之地灵气稀薄，但也不是完全没有，虽然条件艰难一些，但胜在小烬极为有天赋，掌握的速度比我修炼时还要快得多。
除了法术，我更注重教他做人，有时候会给他翻上古遗书讲一讲其中的天地大道，内容极其枯燥，连我自己都看不进去，他一个小孩子居然听得津津有味，总是缠着我给他讲更多。
小烬喜欢吃生食，尤其是血淋淋的东西，我看着头皮发麻。不过，我能理解，这是他曾经生活的环境造成的。
我来了以后，开始改教他吃素，我在小木屋前面刨了块地，种上了瓜果蔬菜过上了自给自足的生活。
不过，小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，不能总吃得这么朴素，我也偶尔带他开开荤。
我唯一吃的荤食是鱼，这是龙族的天性使然。
于是，他吃生鱼片，我吃烤鱼。
小烬从以前的话少，逐渐活泼开朗起来，变得很粘我，总是跟在屁股后面，婉心姐姐，婉心姐姐的叫我。
他的修为已经大有精进的时候，我带他去林子里找曾经欺负过他的妖精魔兽报仇。
不过，无论小烬变得多厉害，我都告诫他，对待那些欺负过他的妖兽，以惩罚为主。无论何时，切忌绝不可以妄生杀念！
小烬很听我的话，把魔兽揍得鼻青脸肿的就放走了。
我很开心，我以为小烬没有沾染上魔族嗜杀的天性。
9
寒来暑往，岁月峥嵘。
小烬已经从孩提成长为了少年的模样，他还是喜欢让我给他剪一头张扬凌厉的短发。
他笑起来的时候，眉眼弯弯，温柔又阳光，丝毫看不出有魔的影子。
可那一切只是我以为。
“婉心姐姐，婉心姐姐。”他微抬着倨傲的下巴，目光灼灼的看着我。
我啃着刚从田里收获来的*瓜，“干嘛呢，交给你的功课都做完没有？等会姐姐来检查。”
“做……做完了。”
“还有事？”
“婉心姐姐，我想娶你。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？”
“噗——”*瓜都被我喷出来了，我一脸不可置信：“我把你当弟弟，你居然想睡我？”
他拧着眉毛：“你不喜欢我吗？”
我：“……”
“我是仙女，你是……我不能喜欢你。”
他追问：“婉心姐姐，我到底是什么？”
我答：“小烬就是小烬。”
他自嘲一笑：“我其实是魔主，对不对？你是仙女，你不能喜欢一个魔物。”
等等，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是魔主的？
他有些卑微，又面带期许的看着我：“如果我为你努力修炼成仙体，你会喜欢我吗？”
成仙？！这谈何容易！
自古只有神仙堕落为魔道的，从未有过魔道修炼成仙的先例。
更何况他本身是天定的魔主，成仙简直是痴心妄想。
“小烬，天与地，神与魔，一切都是注定好的。那道鸿沟不是你我能逾越的。”
我转过身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。
自从小烬表明心迹被我拒绝之后，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。
表面上看起来和之前没区别，可我总是下意识的规避他，小烬似乎也有些失落。
小烬喜欢我这件事是我没有预料到的，他没有接触过除了我以外的人，或许，他只是把对我的依赖，错当为情愫。
我比他大了几千岁，他在我眼里，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。
可话说回来，我这数千年跟在女娲娘娘身边，执着于修道，我对于人世情感方面的认知，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。
又有什么资格说他？
10
小烬近来总是独自外出，回来得也越来越晚。
我终是不放心，悄悄跟踪了他，行至一片密林深处，我竟听见他在与人交谈。
“树魔爷爷，您之前教我的魔道秘术我都学会了，今日应该教我新的了。”
一道苍老浑厚的声音响起，是一只修为至少万年以上的树魔。
“魔主大人，您天姿聪慧，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再教您的了。”
我心下一惊，小烬竟然在偷偷修炼魔道秘术！
“我不明白，您的修为已经足够打败始祖魔物了，为何迟迟不肯动手？只要杀了始祖魔物，您的魔印成型，就是真正的魔主了……您还在等什么？”
“她，不喜欢我杀生。”
“只要您成为真正的魔主，四海八荒都是魔族的天下，更何况区区一个天界来的*毛丫头？”
小烬略有怒气：“不许你这样说她！”
“爷爷说的不对麽？”树妖似乎有意引诱他入魔，“只要成为魔主，一切都在您的掌握中。何况，我早就说过，这个丫头接近你是另有目的……”
“住口！”小烬怒吼道。
“住口！”我从树后跳出来怒吼道。
我要是再不出来，小烬就要被这该死的树魔蛊惑变魔主了！
“谁？”小烬厉声道。
他掌心处托着一朵黑色的魔焰，转过头来发现是我时，有些慌乱的把手被在身后，对我笑道，“婉心姐姐，你怎么来了。”
“小烬，你真的修习了魔道？”
“我……”他犹豫了一下不知作何解释，突然吼道，“小心身后！”
下一秒，几根粗壮的藤蔓瞬间将我缠绕起来，藤蔓越箍越紧，我奋力与之对抗，却无法动弹，更无法召唤出释灵剑。
不，他并不是普通的树魔，而是始祖魔物！
始祖魔是与上古大神同一时期修道的产物，修为深厚！不是我能轻易打败的！
缠绕的藤蔓像是触手一般灵活，我身上被勒出一道道血痕，血珠溢出，就很快被藤蔓吸收殆尽。
“龙族的血液可是助益修炼的至宝啊！”
树魔哈哈大笑，“魔主大人，你若想救她，就动手杀了我。否则，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全身的仙血被我吸干。”
“该死！你快放开她！我不许你伤她一丝一毫！”
小烬双眸变得猩红无比，眉心的魔印不断跳动着，这是动了杀念的征兆！
树魔放声癫笑着，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。
“小烬，他在刻意引你入魔，你不要上当！切忌不要妄动杀念！”我大声喊道。
“草，疼疼疼……”
藤蔓化作的利刃猛然刺入我的腹部，我疼得龇牙咧嘴，额头上冷汗直冒。
“婉心姐姐！”
“啊——”一声怒吼，小烬身上散发出无尽浑浊的魔气，他掌心凝聚起黑色魔焰向树魔发动攻击！
我绝望的怒吼：“小烬……不，不要……”不要堕入魔道……
树魔被瞬间打的元神溃散，我身上的藤蔓也松开了，身体极速坠落，小烬飞身抱住我，“婉心姐姐，你有没有事？”
他的身体很冷，充斥着魔气，眉心的赤色魔印颜色鲜艳欲滴。
天地间风云变色。
我曾答应过女娲娘娘，不会让魔主降世，可如今……
我忍痛将释灵剑刺入他心脏的那一刻，眼角流下一滴泪，“小烬，对不起……”
他望向我，眼底的悲伤满目疮痍：“为什么？姐姐，你不喜欢小烬了吗？为什么要杀我？”
“你已成魔。”
那枚血淋淋的心脏还在突兀跳动着，我的心也疼得犹如在烈火中煎熬。
突然，眉心一阵隐痛，我的周身沐浴着一层金光，我替天行道杀了魔主，完成了普世功德，竟然成了上神。
被树魔刺穿的窟窿以飞快的速度愈合，灵力修为暴涨，这就是神体的力量，刀枪不入水火不侵。
小烬看着我笑容苦涩：“我原本是不信的，直到现在才明白，原来这都是一场阴谋。婉心姐姐对我的好，全都是假的，杀了我这个天定魔主，便可以直接飞升上神，如今道印已成，恭喜姐姐了。”
我心如刀绞：“不……不是这样的小烬……”
“姐姐不必再装模作样了，我是魔物，生来残忍嗜杀，你是高高在上的神族，怎么会喜欢卑贱的魔物呢？是我太傻了，我傻傻的相信，只要我修为足够高深，就可以冲破魔体，所以才跟着树魔学习魔道秘术，只愿为你成仙，为你跨越那道鸿沟。现在想来，多麽可笑啊……我曾经是那么的喜欢你……”
小烬说到这里，再也说不下去，接着，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，不停地沿着面颊淌落。
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小烬哭，比我第一次遇见他满身伤痕的时候更加难过无助的表情，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。
他的元神慢慢消散，身体逐渐变得透明……
“如果有来世，我一定不会再这样喜欢你了……我会永远恨你……”
过往的画面在我眼前一幕幕重演，开心的小烬，无助的小烬，缠着我讲故事的小烬……
我喉咙涌出一阵腥甜，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，我颤抖着向他伸出手：“小烬，我也喜欢……”
终究没有触碰到他的衣诀，那句我也喜欢你终是没有说完，小烬已经烟消云散……
我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，跌坐在地上，早已泪流满面。
11
我回到了昆仑玉墟求见女娲娘娘，路过山门时就有仙娥向我道喜。
原来我飞升上神的事，已经传遍了六界。
而且，我是有史以来飞升时间最短最年轻的上神，无论是北海龙族，还是昆仑玉墟都以我为荣。
我微微颔首，面上无悲无喜。
女娲娘娘作为大地之母，可以感知一切细微的情绪，她慈爱的看着我：“婉心，你已经如愿飞升上神，何故如此悲伤？”
“弟子心中有愧。”
“你除去了魔主，令魔星陨落，避免了天地浩劫，拯救了苍生，这上神之位是你应该得到的嘉奖。”
“弟子对得起天地苍生，可心中对一人有愧。”
我双膝跪地泪水涟涟，对她祈求道：“女娲娘娘，您是大地之母仁爱众生。婉心愿意以上神之躯与毕生修为作为代价，求您帮助小烬重新轮回转世，您拥有创世之力，我知道，您一定可以做到的。”
“本座的确可以做到。”女娲娘娘叹息道，“只是，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？你可知失去修为与神躯的后果？即使你重新修炼的灵力会很快散去，比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都不如，只剩下一个上神的称谓罢了。”
“上神与我来说，也不过是个称谓而已，弟子还请娘娘成全。”
最终，女娲娘娘还是成全了我，以我的毕生修为与神躯为代价，重塑了小烬的灵魂投入轮回。魔星已经陨落，复活的只是小烬。
而我，已经失去了修炼的资格，无法继续待在女娲娘娘身边，便回到了北海。
六界中偶尔提到我时，还是会尊称一声最年轻的上神，我也只是笑笑。
我有时候会想，投入轮回后的小烬还会不会记得我？大概不会吧……
他说过，如果有来世，不会再这样喜欢我了……会永远恨我……
小烬，如果有来世，我还是会希望能再见你一面。
12
我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是昏昏沉沉，夜修烬端着汤药坐在床前亲眼看着我苏醒。
“你梦见什么了？为什么一直在哭？”
我赶紧伸手抹了抹脸，果然满脸都是狼狈泪痕。
“你还没回答我，你的修为到底去哪了？”
我虚弱的笑了笑：“没什么。”
“就算你不说，本尊也迟早会知道的，就像我知道是天道逼你杀我一样。”
“随你。”
我的肚子突然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，我嚷嚷：“有吃的吗？我饿了。不要龙肝凤髓，哪怕白米饭也成。”
他态度强硬道：“先把药喝了。”
“我不喜欢喝药，那玩意儿太苦了。”
他突然掌心变出两颗蜜糖来，像是哄小孩子一样，柔声道：“夫人，乖，把药喝了。喝完药就奖励你吃糖好不好？”
我恍惚间忆起，在蛮荒魔域的时候，有一次小烬生病了，我就是这样哄骗他喝药的，如今倒是变换了位置。
我木讷讷地喝完了药，向他伸出手：“糖呢？”
夜修烬将蜜糖含在口中，俯身贴近我的唇畔，用嘴将蜜糖渡给了我，甜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，冲淡了苦涩的药味。
他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，“夫人真甜。”
上一世他说过，会永远恨我，如今为什么一直对我好呢？
13
我的伤好，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。
天界的援兵已经到来，集结了北海的龙族再次向魔族发起了挑战，神魔之战，一触即发。
两*对垒，天界的凤凰战车流光溢彩，几乎将天幕灼烧，耀眼的让人无法逼视。
我与夜修烬并肩伫立在一头体型庞大的魔麟瑞兽背上，身后是成千上万的魔域妖兽，山呼海啸。
他身披黑色战甲，立于阵前，威风凛凛。
震耳欲聋的战鼓声敲击不息，刀剑乱舞，尸横遍野，血流成河，就连刮过风都是带着血液腥臭的。
战事持续了三天三夜，已经接近尾声，皆是两败俱伤。
站在云端的父王张了张口，无声却有言，我看懂了他的口型：“婉儿，除去魔尊的最好时机正是现在！”
父王将我嫁给夜修烬本身就是一个圈套，他要以我作为内应，为的就是这一刻。
我召唤出释灵剑，手却颤抖的厉害。
夜修烬回头看向我，他浑身浴血，胸前铠甲零碎，俊逸的脸上两道狼狈血印，眉心的魔印鲜艳似火。
他脸上绽放一抹噬血的笑容：“龙婉心，本尊的心脏位置，你再清楚不过，你大可以像数千年一样，在捅我一次！”
他赤手握住剑刃，引向他胸膛的位置，鲜血不断从他指缝溢出。
他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绝望神情，却闷闷地笑了起来：“好吧……你赢了，龙婉心。从北海同意联姻时，我就知道这是一个圈套，可那个人是你，我便甘之如饴。不论是数千年前，还是现在，我还是那么放不下你……你很得意吧……”
数千年前的一幕犹在眼前，我手中的释灵剑再也握不稳，砰然落地……
我张了张嘴，想说些什么，终究没有说出口。
有灼烫的泪水从眼角不断溢出，我曾经选择错了一次，这一次，不能再错下去了。
14
我抛下众人，乘风跃上了云端，往昆仑玉墟的方向飞去。
女娲娘娘似乎早有预感我要到来，静坐在殿中等我。她是创世之神，有时候不用言语，只肖看一眼，便知你心中诉求。
“婉心，你如今失了修为与神躯，只剩下一个神位称号，当真的要这样做？”
我跪在地上，字字铿锵：“弟子求女娲娘娘削去我的神籍，剔除我的仙骨，陨落我的神格。”
“婉心，你是本座最为看中的弟子之一，年纪轻轻飞升上神，原本可以前途无量，现在却……唉……罢了，神格陨落便在无反悔的余地了。自此，你便不再是我昆仑玉墟的弟子，六界再无允真上神。”
“婉心不悔，谢过女娲大神。”我跪在地上，虔诚的叩首。
剔除仙骨的过程真的很疼很疼，我一直是保持清醒的。无它，因为每当要痛晕过去，都会被剔骨的疼痛再次激醒。
身体越痛，脑子越是清醒。
千年之前，小烬愿排除万难为我修仙，千年之后，我愿陨落神格陪他堕落成魔。
只要我不再是神，我们之间便不会再有神魔的鸿沟阻碍……
剔完了仙骨浑身浴血，脱了仙力的我从高高的九重天上跌落下来，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。
幸运的是，云端下面就是北海我不会摔死。不幸的是，腥咸的海水触碰到我的肌肤时，犹如被三昧真火灼烧一般疼痛。
我的身子慢慢沉入海底深渊，头顶上一片潋滟的日光穿透清澈碧蓝的海水折射下来，可以清晰的看见海底摇曳着的鲜艳珊瑚与浓密海藻。
偶尔有鱼虾好奇的打量着我，轻吻我的手指后摆动尾巴从我面前游弋而过。
我的身躯不断下坠，下坠，下坠……
天光离我越来越远，眼皮也越来越沉。
忽然，有什么东西跃入海中的声音。下一秒，感觉我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，有人撬开我的唇齿，渡过来一口气，唇齿间温度炽热。
“小烬……”我微抬眼皮，瞳孔中倒影出的最后一个画面，是夜修烬白皙漂亮的脸，以及在海水中纷飞如墨的发丝……
15
醒来时依旧是在魔族宫殿中，剔除仙骨的伤痕还在，透出丝丝疼意。
夜修烬坐在床边看着我眼尾泛红：“你为什么剔除仙骨？”
我闷闷地说：“……我不想再做神了。”
“我去了昆仑玉墟问了女娲娘娘，她说，你以自己的修为作为代价，换取我转世轮回的机会，到底是不是真的？”
事到如今，我只有大方承认，笑着说：“是真的。”
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？”
我笑着笑着，眼中就有泪水滚落：“我决定不再骗你，也不再骗自己了……我喜欢你，从失去你的那一刻，我才发现我早已经深深喜欢上了你。你死后的每一天，我都很痛苦，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当上神必须经历这样的痛苦……所以我用毕生修为为代价求女娲娘娘让你复活，为自己赎罪……”
我俯身蜻蜓点水似的在他唇畔落下一个吻，“我已经想通了，既然你无法成仙，就由我剔除仙骨堕落为魔……便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在一起了……”
夜修烬凝视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，唇边慢慢绽放出一个微笑：“你终于肯承认你喜欢我了？”
我泪眼婆娑地点点头，“我喜欢你……”
“你说，你要为我堕落为魔？那你知道神仙怎样才能堕魔麽？”
我摇了摇头，“你是魔尊，你应该知道吧？”
他唇角微翘，颇为得意，“本尊学过所有魔道秘术，当然知道。”
“那我怎样入魔？”
他突然无比认真的注视着我的眼睛：“你不后悔？”
“不悔。”
他忽然靠近我的耳边，薄唇轻启，充满磁性的嗓音响起：“很简单，只要双修时注入精纯的魔道气息就可以……”
说罢他开始脱衣服……
我：“……”
等等，我怎么感觉这狗东西是在骗我？
身上的衣衫被眼前的人轻轻剥除，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极尽温柔，缱绻的细吻落在我的每一寸肌肤，注入魔气的过程中，也让我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。
我的眉心感到一阵灼热，剔除仙骨造成的伤口也以飞快地速度愈合着。
夜修烬手指抚过着我的眉心，与他一模一样的赤色印记，落下一记轻吻。
“我将自己一半的元神与修为注入你的体内，从今天开始，如果你死了，我也会跟着死去，我们的命运紧紧系在一起，生死与共。龙婉心，你再也甩不掉我了……”
“哦，对了，其实注入魔气不用双修也是可以的，只是双修效果会好一点，但是本尊就想要和你双修。”
看吧，这狗东西果然在骗我……
我后槽牙磨得咯咯作响，环抱住他精壮的腰身，双臂攀附上他的脖子，狠狠啃咬了一口，舔吮他的血液。
“夫人，你在做什么？”
“补魔。”
我还是第一次当魔，不太懂，魔族是这样修炼的没错吧？没错吧？
16后记
夜修烬一直嚷嚷着要杀上九重天替我报剔除仙骨之仇。
我：“你可拉倒吧！我自愿剔骨的，这也能赖天界不成？”
他：“那本尊就杀上九重天报天道灭我之仇！”
我：“你可拉倒吧！杀你的人是我，天道灭的是魔主。我都用修为换你轮回了，你还要咋滴？你不再是天定魔主，轮回后是普通的魔尊罢了，更何况，你还分了一半修为给我，你打得过嘛你？你别忘了，咱们俩现在是共生关系，你要送死也别拉我垫背行不行？”
“就很气。”他嘴巴鼓得像要爆炸的河豚，就差把要哄俩字儿写脑门上了。
我要是不哄他，估计真得肺气炸。
我主动啄了啄他的嘴唇：“气什么呢？我都把自己赔给你了还不够？”
“不够。”他嘴角微扬忽然间把我压在身下：“你本来就是属于本尊的，替我生个小魔尊我就原谅你。”
夜修烬在我耳畔低喃：“我想和你在一起，永生……永世……”
让那些爱恨痴嗔，都随风远去，我与他十指紧扣，以缠绵的吻作为回应：“嗯，永生永世……”
（完）
